一朵

得意尽欢

二月十六号,院里的香茶开出了第一朵花。重重叠叠的红粉的瓣,立在朝阳的那一个枝头,怒放的姿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娇羞。年前的日子总是晴朗,倒是阳光灿烂了好一阵,我爸念叨,一个暖冬过去,又一个暖春来临。

 去年家里来了一个小家伙,是只黄毛白尾的小鹦鹉。小家伙娇小,却总喜欢站在笼子里上窜下跳。头顶的羽毛红艳艳一撮,脖颈下一圈却是淡粉色,眼睛滴溜溜转起来,像极了一个裹了红色纱丽的俏姑娘。说来也是缘分,小家伙是别人送来我们家的,说是某天自己飞来,在人家窗台上站了好久,也不知是哪家出走的淘气包。爸爸喜欢小动物,未有犹豫便收养了它。买了个绿底白杆子的鸟笼,天天挂在香茶树下,黍粒生瓜子一顿不落,半年下来胖了一圈。虽说是只鹦鹉,却不会学舌,一句话不讲,却爱唧唧喳喳唱歌。每日清晨,但凡家中有人早起顺手挂笼子出去,小家伙便准时开嗓开唱,唧唧喳喳,喳喳唧唧,唧唧喳喳,有时候还呼朋引伴,惹来附近觅食的麻雀三两落在树梢墙头,唧唧喳喳,喳喳唧唧,唧唧喳喳,不知是在唠嗑还是在斗歌,往往唱至日落进门才肯罢休。

 刚回家那阵,小鸟认生,每逢我开门进院,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四下探看,才知是这小家伙。它敏感又警惕,一旦发觉有人意图靠近,便唧唧叫着慌忙竖起尾巴上的羽毛。然我帮着添了几次鸟粮后,没几日便与它相熟,可算是拉近了点彼此的距离,它也愿在我的注视下嗑瓜子儿了。有时随手拔一把花盆里偷摸生长的三叶草,伸进笼子里静静搁一会儿,就见这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扒着笼子靠过来,看你的眼神还是充满戒备,可微张的黄褐色小嘴却出卖了它。待它靠近,它便急不可耐地一口啄下嫩叶,就包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末了还爱留几点草汁儿在喙缘,倒像是眉目清秀的姑娘故意画了一个滑稽的妆。

 那段时间每日出门练车,到家时往往太阳都已下山。门外常有下学的小学生吃着零食经过,看到院里挂的鸟笼子,总有几个忍不住凑过来扒着栏杆好奇地朝里看。这时候,我往往会在院子里搬张竹凳子坐一会儿,或起身给院里的花树浇浇水,或摘几片茶花瓣吹起口哨逗逗鸟。对面楼那户人家,女主人是个老师,每日做饭都很准时。傍晚的时候,总能闻到从她家飘来的饭味儿菜香,有时候是豆角炒肉片,有时候是冬瓜炖排骨。有的时候在院子里呆久了,外头的路灯也亮了,麻雀四散,各回各家,小家伙也不唱了,只歪着小脑袋观察我,也不知它究竟在看什么。我轻轻拍笼子,它尖叫一声,慌不择路飞到另一头,却仍旧转过头来严肃地盯着我。我被它逗笑,提起笼子进门,安置好它后上楼,便恰好逢上家里开饭。

  每次出门回来,我都要跟它玩上一会儿,日日如此,竟也不觉得腻烦。


 今早起来喂鸟,发现年后几日盛了满枝头粉色花朵的那棵香茶,残花落了一地。听养花人说,这香茶一年也就开这么一次,十几天或含羞或怒放的花期,竟就这么过了。

  藏在角落的那两朵,怕是今年最后两朵了吧。我喃喃自语。

  唧唧喳喳,小家伙应道,是啊,最后两朵了。

  而我明日,也要启程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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