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

得意尽欢

兔子就吃窝边草27

回忆:小小微和小莫北小时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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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姨她身体还好吧?你走之前不是说她心脏不舒服吗?嗯,没什么事就好,你们在美国也是今天过除夕吗?啊,莫北,我老妈喊我出去帮忙贴对联了,晚点再给你电话啊,拜拜!”

 挂了电话我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看到我妈正拿着一副对联站在大门处比比划划,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见我过来,忙把我拉到一边,兴致勃勃地和我探讨哪个是上联哪个是下联。窗外不时传来阵阵鞭炮声,我妈把窗子关的死紧,却也阻挡不住鞭炮炸出的一片喜气洋洋的硝烟。莫北走的那日,小雪下了整整一夜。地面积雪刚刚没过脚面,房顶树梢俱都白了头,在小区清晨未灭的路灯的照映下,竟显出一片通透的橙色。虽然已过去几日,但到今天地面依然还剩有些许残雪,几个不怕冷的孩子很是留恋地将路面的残雪铲到一起,大呼小叫着说要再堆一个小雪人。我们家黄院长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见到这雪天自然觉得亲切万分,虽然雪将化去,他还是百般不舍地出了门,想来是带着祭奠这南方难得一见的雪景的心情出去的。待他遛弯回来,手里头就多了一壶从老乡手里讨过来的烧酒,还甚是豪迈地邀请我妈今晚陪他喝两盅。

 我特别喜欢过年,总觉得中国春节前后的光景,怕是包揽了人世间最最热闹温馨的时刻。但今年不知为何,看着爸妈在厨房忙着下厨做大菜的身影,听着窗外不时响起的炮仗声和小区孩子们嬉闹的笑声,我竟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丝清冷和寂寞。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一张俊逸的脸,我笑着晃晃脑袋。这才挂上电话几分钟啊,竟然就已经开始思念他的声音了。要是能和莫北一起过除夕就好了。我这么想着,脑海里憧憬着和莫北依偎着看烟花的情景,心里倒起了一丝暖意。

 

其实我和莫北曾经一起过过除夕。那是我们家刚搬去小西巷的第三年,那时莫北的父母还没离婚,但不知因为何事,竟在除夕那天早上大打出手。玛丽阿姨哭哭啼啼地打电话来,我妈二话不说,放下手头的事就赶紧过去了,回来的时候身后牵着一个眼神冰冷、脸色漠然的小胖子——唔,就是那时候的莫北。也许是因为家里的事,原来的小胖子竟消瘦了不少。我咬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躲在我爸背后怯怯地看着我妈哄莫北。啧,果然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吃饭的时候,我妈不停地给莫北夹菜,莫北还是一声不吭,吃起鸡腿来却是毫不客气,吃完了丢下碗就坐沙发上看电视去了。我不高兴地撇撇嘴,看小霸王进客厅了听不见我说话了,才敢跟我妈抱怨他没礼貌。我妈反而骂我不懂事,叫我吃完饭带莫北去天台放烟花,好让他高兴高兴。我不想和莫北单独待在一起,我觉得这个爱打架的小哥哥很可怕,但是一想到能放烟花玩,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我赶紧把碗里的饭菜扒干净,放下碗就去拉莫北。得知我要玩烟花,他表情倒没那么僵硬了,只是默默地牵着我出了门。

 但是我们并没有上天台,而是跑到了巷子口。

 莫北点起两支小烟花塞到我手里,然后不声不响地退到一边看着我玩。烟花是那种小小一支的仙女棒,大概就一根筷子长短的竹棍,在一头用彩纸包了一些炭粉和硝石,点起来会射出一束束特别梦幻的亮白小火焰,拿在手里在空中晃来晃去地画圈,特别好看。两支烟花玩不到一分钟就烧没了,我转身想找莫北再要两支,却发现莫北正坐在一边小店的台阶上,盯着不远处发呆。我叫了他一声,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不远处有一对年轻的父母正带着孩子玩烟花,其乐融融的画面令人觉得很温馨。我后知后觉地想,也许莫北是想他爸爸妈妈了吧,可是为什么他不和他的爸爸妈妈一起过年呢?我那时候年纪还小,也没多想,疑惑了一会儿,就又蹦蹦跳跳地跑去拿烟花了。

我偷偷拿了打火机,躲到莫北看不见的小角落想要自己点,谁知转身就遇上了同班同学大强。大强是我那时候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原因是他最喜欢欺负女孩子,夏天掀女孩儿裙子,冬天拽别人围巾,还爱打架,不讲理,蛮皮程度不亚于当时的小西巷一霸莫北,哦,不,莫北比他强多了,莫北只打坏孩子,从不欺负弱小。我和大强打了个照面,他看到我歪着嘴笑了笑,我嫌恶地别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看风景,然后偷偷把打火机和烟火往袖子里掖了掖。大强眼尖,一个箭步上前捏住我的手,喊了一句“你藏啥,给我”就劈手过来夺我的烟花,我反身推了他一把,无奈不敌他的力气,反倒被他推倒,一屁股坐在地上,烟花也被抢去了。大强捏着仙女棒的棍子,看着坐地上的我得意地大笑,转瞬就把烟花的竹棍折成两段扔在地上,还要拿打火机来烧我的头发。我吓得魂飞魄散,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你给我放开她!”莫北出现在巷子口, 双手握拳,怒得眉眼通红,眼睛瞪得老大,似是要把大强撕碎了一般。大强被吓了一大跳,一时愣在那里没有反应,手上的打火机已经点着了,眼看着就要烧到我的刘海了。我吓呆了,一动不动,坐在地上扑嗒扑嗒地掉眼泪。

“兔崽子你是不是想死!”莫北大吼一声,两步上前,一个重拳打在大强的脸上,大强吃不住力,身子往一旁歪了歪,鼻血就刷刷流了下来。莫北欲抬脚跺他,他倒也不是个吃素的,迅速往后跳了一步,旋即挥拳反击。但大强打架只会用蛮力,到底不如莫北厉害,总能找准对手的弱点,再下重拳,这么一来一回间,也不过过了两分钟,大强就被战斗力强盛的莫北按在了地上,鼻子直冒血,嘴巴也被打肿了,哆哆嗦嗦地流着口水,还要被莫北按着给我道歉。我吸了吸鼻涕,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看这阵势,也是有点害怕。

莫北放走了大强,气喘吁吁地蹲到我面前。“你还好吧?”他低头查看我是否无恙,却不顾自己被打得肿起的嘴角。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莫北声音低低地说道,缓缓抬起了手,在空中僵了一下,犹豫了几秒,还是伸过来给我擦眼泪。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发现他虽然胖胖的,但是五官真的很好看,像个小王子一样,唔,用大人的话来说,就是个美人胚子,也不对,应该是个美男胚子。而且现在的他也不会那么坏了。我脸红红地想,那时候还不懂什么叫温柔,就只能用好坏来描述别人。

“莫北哥哥,你的嘴疼不疼啊?”

“不疼。”

“那……笑一个给我看看吧!”

“……”

“笑一个嘛,我都很少见你笑的。我妈说,爱笑的人最美。”

我抹了把眼泪,天真无邪地对莫北提着要求,完全忘了他是刚才那个打架快准狠的小霸王,心里就想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肯定更好看。莫北收回手,沉默着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缓缓地,略显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角度,看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莫北见我笑了,松了口气,竟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仿佛如阳光般温暖明亮,一下子让整张脸都鲜活起来。这时候,远处有人点起了一个大烟花,烟火“咻”地一声刺入夜空,“砰砰砰”地炸开一朵朵彩色的烟花,红的绿的光交错照在莫北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刚从时光机中走出来一样,带着神秘和遥远的气息。

那年的除夕之夜令我毕生难忘,因为那是第一次有男生为我打架,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莫北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调皮和冷漠,更重要的是,当大强的父母揪着他来我们家算账后,我和莫北被罚在厨房举着小凳子扎马步,我们虽然没有交谈,但我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莫北并不是天生就沉默冷情。我想我会一直记得,他就是那个曾经保护过我的好看的小哥哥。

回忆真是美好,不知道这一段莫北自己还记不记得。我也很讶异向来记性不好的自己竟然记得这么多童年时期发生的事情,甚至某些微不可察的细节,但是,有的事情,似乎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会完整无缺地留在你的心里,像是深深的烙印在心头的某种神秘图腾,一辈子都无法抹去。

 我微笑着看向窗外,恰巧这时不远处有人在放烟花,烟火“咻”地一声刺入夜空,“砰砰砰”地炸开一朵朵彩色的烟花,记忆中那些红的绿的光交错照在莫北的身上的样子,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莫北就这样坐着时光机,穿越了千百个没有彼此的日子,最后化身完美的王子,成为了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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